假如老毕是国民党卧底
第一章 真假情报
背景：
日本专员来沪遇袭，远东重要战略情报外泄，疑系军统所为。日方高层震怒，要求汪伪政府立即排查特别行动处，由日军特务机关长指挥，一时间特工总部人心惶惶。李默群连夜赶到上海，临时召集特别行动处以及情报处的骨干们开会，下达最后通牒。与会人员：情报处处长段尧，情报处高级破译员李启年，机要处秘书刘雯娜，行动处处长毕忠良，行动处一分队队长陈深，二分队队长唐山海，三分队队长苏三省。
正文：
李默群到上海的时候是早上五点，因为快要入冬，天还是漆黑漆黑的。走进会议室的时候，他面无表情，脸色非常不好看。当然了，谁一宿没睡都是不会有好脸色的。
会议室里大家都已经毕恭毕敬地坐好，连一向没个正形的陈深都端出了军人的坐姿，一副虔诚的准备聆听教诲的模样。然而李默群并没有马上开口，也没有落座。他居高临下地负手看着他们，眼神逐一扫过下属们的脸，每一眼都好像是审视。空气里的沉默快要凝结成固体，但头儿不发话，谁也不好多嘴。会议室里的灯光莫名的显得有些惨白，把李默群的影子拖到墙上，微微晃动间竟显得分外高大，高大里又掺着几分恐怖和压抑。
李默群抬起手微微摆了摆，后面的随从人员立刻捧上来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，看着是什么都有，从卷宗到照片到录音带，堆在桌面上高高地隆起，好似一个小坟包。
李默群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没什么起伏，“在座的各位都是聪明人，应该也知道现在你们的处境。你们都是汪先生重视的人才，但也保不准混进些神通广大披着人皮的妖怪。这次我为什么来，我想你们很清楚。你说这事复杂吧其实也不是这么回事，接触过情报的也就这么些人，特工总部里已经上上下下翻了个底朝天，问题十有八九是出在这间会议室。”
沉默，比会议开场时更加彻底的沉默。陈深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刘雯娜微微有些惊惶的表情。他又看了看对面的毕忠良和唐山海，两个人都坐得笔挺，毕忠良眼神阴郁，唐山海倒还是他一如既往的冷静自持的样子。
“段处长，我听说你们处里破译效率很高，获得了很多很有价值的情报。就是有的时候天意弄人，不巧得很。就比如这次，你说中共有刺杀行动，结果路线改了，人却是死在了军统手里。你们说这死了的人是不是倒了血霉。”
段尧头上的冷汗都快要下来了，看了看左手边的李启年，忍不住张了张嘴想要辩白几句。但看到李默群摆了摆手，他只好把他一番好不容易组织好的语句又咽了回去。
李默群转头看向了毕忠良，一边像是无意识般地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，不急不缓不轻不重的，几乎要和众人的心跳声形成共鸣。“毕处长，你呢，一直汪先生的得力干将，但我最近听说你处里人员构成有点复杂啊，中共可能有麻雀，军统可能有熟地黄。当时让你好好查，你说麻雀的案子断了线索。你看，这兜兜转转的，有些事还是终归要解决的不是。”
毕忠良连连点头，顺带一番认错和几句简短有力的内心独白，表示自己一片赤诚绝无二心定会将功补过。
李默群不置可否地听完，半敷衍半安抚地笑笑，接着说，“不管怎么说，过去就是过去了，我也不是个喜欢旧事重提的人，只要你们以后都好好的，汪主席自然不会亏待了你们。但各位也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，这事上头怪罪下来，多半是要落实在你们头上的。 部里的传统一向是，宁可错杀一千，不可放过一个。我就直说吧，期限一个月，找到内鬼。找不到，大家都没好果子吃，到时候撕破了脸太难看。我劝你们啊，好好转头看看你们左右手的同志，想到什么了都可以告诉我。早找到，早解脱，你们说是不是？”
大家不由面面相觑了一会儿，一时间往事纷纷袭上心头，看谁都觉得分外可疑。这时候陈深开口问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，“李主任，我在想，上面对于这内鬼的人数有没有个准信？否则就算我们抓到一个铁板钉钉的军统，这其他人也摘不干净啊。”
李默群笑了，“我们这个剃头匠的脑子总是转得很快啊。我只能告诉你们，人数这事不好说啊。这军统里俩人共用一个代号的也不是没有。不过我们也不是黑白不分的人，只要没有确凿证据，自然就是清白的。但话说回来，我还是鼓励大家大胆猜想，一时没有证据不要紧，打开思路最关键。”
陈深垂下眼睑应了声，竟是一副很乖巧的模样，毕忠良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见过他这么服帖的样子了，忍不住多看了两眼。而这时候唐山海却是在看毕忠良。他在想一个问题：毕忠良这个人城府极深，很难说信仰在他心里到底占了多大的份额，但他对陈深无疑是真心的。唐山海琢磨着，要是到时候不得不扔出去一个人，要在自己和陈深之间选一个，毕忠良究竟会怎么选。不是他多疑，实在是现在已经到了不得不有绝对立场的时候了，要么全心全意地信任，要么彻彻底底地提防，否则在这一场混战型的尔虞我诈里被冷不丁地坑上那么一下，保准死无全尸。
没有人知道陈深内心所想。此时陈深突然开始怀疑起了这整件事。他觉得最不可思议的是，为什么李默群会把范围缩小到情报处，行动处和一个机要处秘书。
首先，这么重要的情报，涉及到军方高级机密，让这么多人参与原本就是很反常的。一个本来秘密进行的日军情报传递行动，因为情报处的一份情报牵扯上了行动处：情报称中共已有详细计划，有意刺杀日本专员夺取机密文件，从而迫使行动处临时参与保护日本专员。但这事原本可以只让毕忠良一个人知道，然后由他全权指挥，没有必要让下面三个队长也知道内情。
其次，既然这么多人已经知道了，舌头一多，一定就会有更多人知道，只是迟早的问题。那么他们又是如何把嫌疑范围缩小到这个会议室的呢？往上说，这种大事，毕忠良肯定是要上报的，这上报的途中涉及电报收发，秘书传达等等，乃至李默群本人从理论上来说也不是没有嫌疑。往下说，李启年负责破译，理论上是第一个接触到那条中共情报的人，但要仔细说来，侦听处，誊写员，真的就一定干净吗？
再者，这种依靠互相告发泼脏水的排查方式实在是非常不科学。要是已经清楚地知道内鬼只是一个人在孤军奋战，那倒是还可行，可照现在这架势来看，已知的鬼就可能有俩，虽说国共有分歧，可面对同一个敌人，两个人组成临时统一战线简直再自然不过。这互相做个伪证，这事还怎么查？
陈深想，自己已经知道唐山海十有八九就是军统的熟地黄，那么唐山海呢，他是不是也知道自己多半就是麻雀呢？军统埋下的棋只有熟地黄一个吗。这件事自己不曾参与，真的是由他一个人独立完成的吗。
唐山海想，陈深应该已经猜到了自己的身份，但他的深浅自己却还没试探出来。毕忠良是军统更早安插在汪伪政府里的人，陈深又对毕忠良了解多少。
毕忠良想，待会儿要跟李默群讲讲，这次陈深真的是没机会动手脚，能不能先把这人给摘出去。直觉告诉他这是一个不会善了的大泥沼，等一脚踏出去就什么都晚了。他第一次有些后悔把陈深留在自己身边。或许如他所说，安心地当一个小剃头匠，和小姑娘们调调情，过着朴素太平的日子，平平安安到老才是最好的。他想，自己这样把陈深禁锢在自己身边，哪怕什么事都由着他，给他最好的，是不是也还是自私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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